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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的溫柔(七)

 

最後的溫柔(七)往事

  要敍述過去,似乎很容易變成說別人的壞話(尤其是對方已逝) 。也許當初有人可以力挺或可以聆聽、同理心對待管區,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過不去的坎,而這些坎,管區只能獨自背負進入塵土。也愈來愈覺得只能靠自己的修行,手足間只會在乎各自的家庭歡樂。有長輩過份疼惜兒子,自然就有媽寶,層層庇佑。

管區只能自求多福,

管區只能任憑命運的走向,一切只能自己吞下與承擔。

 

管區的童年像公主,大學沒畢業就進入婚姻。當時管區天真的以為結婚只是換個地方居住,不再有媽媽的嘮絮,不再有晚上門禁。結婚前夕,阿媽還憂心沖沖說:我家孫小姐可是蔥蒜分不清。

就在畢業典禮結束的隔天,公公已經想好解套方法:為管區報名味全烹飪教室了。

酷夏的午後第一堂上課,冷氣特別的善良,只記得發了講義管區就睡著了。儘管台上講師嘰哩呱啦講得口沫橫飛,刀切燒煮完全不在我的視線裡,醒來剛好趕上下課鈴聲前的的最後試吃,就準備回家了。

回到家,公公說:上課學了什麼,明天就煮什麼。

管區算有才,照著講義放材料,斤兩幾瓢幾匙至少口味不會走鐘。

 

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,學了三道素食料理,隔天餐桌就是三道素食料理,自以為聰明的又多炒一道青菜,再煮了豆腐蛋花湯。管區完全符合公公對媳婦的四菜一湯的要求。那晚

沒有讚歎,沒有笑聲,區教授回家無預警的發了大脾氣質問:肉呢?魚呢?雖然時間久遠,吵架內容已不復記,但當晚面對兩個主子意見不同的無奈夾雜着恐懼,至今仍歷歷在目。

接下來,挑戰更大,酥炸黃魚糖醋、韮黃鱔魚已經變成家常菜,令人難以接受的是,長輩挑剔與著菜色難度同步升級與日俱增,管區瀕臨崩潰怨氣沖天。

耳邊傳來永遠是長輩的叨念聲:魚炸的不夠酥、鱔魚不夠細 、牛肉不夠嫩⋯⋯⋯

管區就是得無奈的默默接受點菜。甚至飄洋過海來的阿姨的住宿、家聚、大團圓聚餐,都變成是管區執行的範圍,三餐點心加宵夜,管區就是瑪莉亞加上歐巴桑的化身,日復一日,沒有掌聲,好像這一切都是媳婦應該做的。管區不禁懷疑:自己好像應該生處在裹小腳年代,卻因我有一雙大腳丫,命中注定我就是他家的奴僕?

 

每天都有新挑戰,有一天,鄉下親戚帶來了一隻活生生的雞來,管區含淚苦苦央求公公,花十元去市場殺宰,他也不願意,說明白的就是我得活殺這隻雞。

 

我的年代已經沒有人在自己殺雞。印象中只有小時候跟著媽媽去傳統市場買菜,選好雞後,老闆娘瞬間順勢將雞丟入圓筒,脫毛再見已是在塑膠袋中了。

 

此時我們已經住在有電梯的華廈裡,我和那隻雞相處在浴室裡超過二十分鐘,牠不停的走動,管區的腦筋也不停的在想:怎麼辦?怎麼辦?怎麼辦?

手持著菜刀,那段短短又似長長的雞脖子要從那裡畫下第一刀?怎麼抓緊兩支羽翼?我的腳要怎麼踩著牠的兩隻雞腳?我明明167公分,卻面對一隻不到四斤重的雞下不了手?理智對抗不了殘忍,良善對抗不了命令。

 

終於畫下第一刀,雞跑了,我嚇了。翻了原來想做血米糕的米,也涼了打算殺雞拔毛的滾水。

 

有時,公公去市場買了活蹦亂跳的鯽魚回來,養在水盆裡,問他:晚上就要吃了,怎麼不殺好再帶回來?

他說,要煮的時候現殺才不會失去新鮮感、甜味。

 

有時,公公去市場買了一堆沒處理的生大腸。麵粉搓、鹽巴洗揉,一些要滷,一些要薑絲快炒

結局是:妳怎麼把大腸味都洗掉了?

 

婚前管區不曾下廚、不曾洗過碗盤,甚至是有一雙會彈琴的手才被挑選過關成為教授的女人。

在這個家中,數不清的不合理對待,管區卑微的乞求她的男人可以給她一個溫暖的回應。然而他的回應卻是,故事才要開始講,他冷冷的打斷説:「我很忙,這種無聊的事不用告訴我。」

管區回首過往多,季節更替,往事盤旋繼續沸騰沒有出口。滿頭黑髮以生華髮叢叢,窗外木棉花花絮起飛,怨氣卻落不在遠方。擦淚時,瞥見摩登廚房彷彿還躲著黑影。那隻雞似乎還在流血扭動的脖子,短暫的飛跑⋯⋯⋯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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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misti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0) 人氣()